幾何美學的極致——西亞至東歐
由於蒙古族系占領了東北亞的主要地盤,突厥族系則自中亞向西遷徙,更以西亞為基點,跨入東歐建立了鄂圖曼帝國(1299~1922),國勢最強時,疆域跨及歐、亞、非三洲。日後逐漸萎縮,最後發展成土耳其共和國。
換言之,鄂圖曼帝國與蒙兀兒帝國的王室祖先都來自中亞,如同表兄弟般有著共同的血緣。明白了他們的歷史背景,就瞭解為何在土耳其與印度這兩個彼此不相連的地方,發展了相似的玉雕藝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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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以花蕾為雙柄,蒙兀兒玉工喜愛將花蕾雕琢成含羞下垂狀;而鄂圖曼玉工將花莖誇大地繞成「S」形,莖端花蕾向上。蒙兀兒玉工擅長多層次的淺浮雕,最能表現花葉的鮮活靈秀;而鄂圖曼玉工將每個花瓣或葉片都磨成圓形或橢圓形的凹窩,排列得更為圖案化。
香妃推開了東亞的大門
18世紀時天山以南回部的維吾爾族領袖大小和卓木兄弟,被天山北路的準部拘縶,清軍征服準部後釋放了他們。為此,乾隆二十一年(1756)時,大和卓木派遣使者到北京覲見皇帝,呈貢一件玉碗。由於它象徵大清帝國的國威,皇帝為之賦詩,還命人將詩句加刻於器表。
《清史稿》記載,約當乾隆二十一、二年間有「和卓氏回部台吉和札麥女」入宮,後來封為「容妃」,也就是民間傳說的「香妃」,迄今新疆喀什還有她的家族墓地「香妃墓」。核對文獻及御製詩可知,這件回部的玉碗,很可能是隨著香妃一同入宮的。
香妃的入嫁,推開了伊斯蘭玉器東傳中國的大門。乾隆三十三年(1768)清廷駐回部的官吏呈貢了一對雕有花葉紋的玉盤。皇帝為此撰文與賦詩,考證玉盤的原作地在北印度,應稱為「痕都斯坦」。
乾隆非常喜愛痕都斯坦玉器的精雅溫潤,此後大量的美玉從印度、土耳其傳到新疆,再貢入北京。乾隆皇帝並未意識到除了印度,還有來自土耳其的玉器,凡是雕有花葉紋的都被他視為「痕都斯坦玉器」。
有錢能使鬼推磨——贗品
由於乾隆皇帝對「痕都斯坦玉器」的激賞,使得新疆地區的伊斯蘭玉器價格高漲,除了派駐新疆的邊吏呈貢外,中央官員也紛紛進貢帶有「痕都斯坦」風格的玉器。可知乾隆晚年玉器市場上盛行「伊斯蘭風」。
從檔案可知,乾隆四十三年時,已有中國的江南玉工在回部葉爾羌建立自己的作坊,不但可接受清廷的疆吏委託製作「痕都斯坦玉器」,成品也可銷往內地。除了江南玉工之外,可能也有維族玉工參與仿做贗品的行列,不過後者多器壁厚重、拋光粗啞。
展品中的瓜瓣杯就是模仿印度玉器的贗品,不但比例失衡,羊脖子部位的內壁與外壁上都出現生硬突兀的線條。茄式杯與滿雕圓盤則是模仿土耳其玉器的贗品,前者有「豆莢形器底」,後者模仿「淺杓雕」,但並未真正將花瓣磨凹。
不過乾隆皇帝並未察覺新疆入貢的玉器中混有贗品,因此作偽者越來越大膽,甚至在雙柄上雕琢中國款式的活環。
交流融合又一章
宏觀地考察中國古代容器的藝術傳統,青銅時代以嚴肅的動物母題為裝飾的主流。東周、秦漢以來,自草原傳入安息、薩珊、粟特、大夏等以植物為造形紋飾的異域藝術,經過深度涵養轉化,在宋、元時發展出帶有文人氣息的、以花葉瓜果為造型的精雅器用。
當這個「以花葉瓜果為造形」的中國元素,與歐洲、印度、中亞的藝術元素,被蒙兀兒玉工融合、提煉,成就出「蒙兀兒風格」的玉雕,再東傳到中國時,對乾隆皇帝而言,這完全是中國玉器無法比擬的「仙工」、「鬼工」。
皇帝的激賞影響了市場的趨勢,中國玉工熱衷於吸收伊斯蘭風格,融入自己的作品中。他們也選擇了莨苕葉、羊頭柄,也以蚌殼為器形,也雕琢花式雙柄,甚至在花心鑲嵌紅寶石等,但是這些特徵多已「中國化」了,甚至與傳統的中國紋飾如如意雲頭、太極、三陽開泰、福壽雙全等,並存在一件器物上。
後記:是展已於8月18日開展,並推出中英文雙語圖錄《國色天香——伊斯蘭玉器》。
註:非故宮藏品資料來源
◎ 北京故宮圖片轉載自《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‧玉器下》,商務印書館,1995。
◎ 維多利亞博物館圖片轉載自“Islamic and Mughal jades”,1991,以及 “Colonel Guthrie's Collection, Jades of the Mughal Era”,1993~1994。
◎ 科威特國家博物館圖片轉載自“Treasury of the World : Jeweled Arts of India in the Age of the Mughals ”,2001。
【典藏古美術2007年9月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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